她是楚婉,他是樂毅,結髮十七年的夫妻,在今天結束了這段感情。
十八年前,還是千金大小姐的她與在餐廳當學徒的他結識,愛情的魔力讓她背著家人與他交往,這段秘密的愛在她懷了他的孩子之後終於紙包不住火地攤開在家人面前。由於保守父母的觀念不容於他,年少輕狂的兩人決定以私奔來成就這段感情,那時候的他握著她的手說一定會給她和肚子裡的寶寶幸福,她深信不疑地笑得好甜蜜好甜蜜。
轉眼十七年過去了,他在她身邊的時間卻比不上他到各國鑽研美食的歲月...他們當初只是沒想到,熱愛自由無拘束的他和立志當個賢妻良母的她會走上兩條完全不同的路。
在一個人的夜裡她常常會想,當初的決定錯了嗎?拋棄原有的家庭投入另一個家庭的她是在人生的選擇題上填錯了答案嗎?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這段感情已由熱戀轉變成依賴,依賴是一種習慣,習慣容易被忽略,當她省悟到這點時,卻又因為害怕改變的心態而總是對它視而不見。
這天終於到了嗎?接到他從澳洲打回來的電話之後,楚婉這樣對自己說。幾天後,在家門口看到了許久未見的他,英俊的容顏依舊,但手裡握著的是離別的證據。他們在電話裏約好,要和平的分手,面帶著笑容,就像結婚那天一樣。沒有特別的儀式,沒有火藥味,沒有眼淚,有的只是故人之間的寒喧,和兩顆印章,還有一張跟結婚證書差不多的薄薄紙張。
被他說要幸福哦!雖然有些不高興,但看似樂天的她還是綻開跟少女時無異的笑容回答『你也是』。當初他說要給她幸福,今天的他則是要她自己去尋找幸福。
將來去一陣風的他送走,關上了門,她不語地看著緊閉的門扉許久。他走了,真的走了,從她的人生中走了,有什麼東西被他一起帶走了,不是實物,是她的青春、她的年少、她的輕狂。不是愛人分手那般肝腸寸斷,但確實有東西從她心上剝落了。本來就是一個人,現在只是『回到』一個人,有什麼難的嗎?楚婉這樣問著自己,她覺得應該一點也不難,所以一如往常的將客人用過的茶杯拿進廚房,挽起袖子開了水龍頭,把杯子放進洗碗槽,但是...不是來自水龍頭,流理台上多了幾滴水漬...
水龍頭過了好久好久,才被關上,在吵雜的水柱聲之外,聽不到任何其他聲音。
身在外地唸書的兒子多次打電話回家關心,也貼心地建議她出國去散心,但是不願讓兒子擔心的她一再的重複我沒事三個字,總是笑說兒子比她還要婆媽,只要他認真讀書她就一點煩惱也沒有。
花店還是要繼續營業下去才行,這是他們母子經濟的唯一支柱,她每天都這樣對自己說。然而早晨的陽光照不進昏暗的臥房,躺在被窩中的她睜著未闔過的雙眼,無論如何就是無法在平常的時間起床、打扮自己然後在一定的時間下樓去拉開鐵門,開始美好的一天。她發現她辦不到,在那間叫毅婉花房的花店裏工作、堆滿笑容地招呼客人、跟公寓住戶談天泡茶...她失去了這些能力。
花店開門的時間一過,她下了床,刷牙洗臉之後就坐在客廳打開電視,一台一台的轉,眼睛眨也不眨,時間流逝得很快,一天就這樣過了。
終於有天她醒來睜開眼的一瞬間,下定決心要面對一切,拿著花店鐵門的遙控器打開家門,快速的按下電梯鈕,門一開便馬上走進去將門關上,直到液晶螢幕顯示著一樓,她才放下一顆心...不想見到任何住戶,她這樣想著。
來到花店前的她抬頭看著那塊溫馨的招牌。兩腳動不了,遲遲無法按下遙控器的開關,直到手微微顫抖,她知道了今天的自己還辦不到,於是頹喪地離開了原地。
回到公寓中的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搭著電梯來到了頂樓,站在圍牆邊俯瞰著熟悉的街景。還記得當初他們決定買下這個家,他也曾帶著她來到頂樓,就站在這個位置。他對她說,這個地點離市中心近,住戶品質高,週邊環境整潔又乾淨,將花店移到這裡再適合也不過。物換星移,此時此刻,美麗的景色和地點依舊,唯一不同的,是身邊的他消失了,位子空了。
也許有點晚,但此時此刻的她才真正察覺到,屬於他們兩人的那段歲月正式結束了。眼前的景色有些模糊,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的懦弱...不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年紀,任性完還是要自己收拾殘局。所以這是最後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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