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還沒被命名為默芸的默芸漸漸找回了意識,她在溫暖的被窩中醒來,身下躺的不是木板硬床,而是柔軟的床墊,身上蓋的,是以她的身分一輩子也觸碰不到的錦被,腦袋還來不及弄清現下的情況,房外的交談聲就隱隱約約傳至她耳裡。 「老爺。」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情況怎麼樣了?」問話的,是一個男人關切的聲調。 「幫她換過了衣裳,大夫也看過了,說是受了點風寒,不礙事,奴婢這就要去煎藥呢!」 「好,好…對了,她醒過來了沒?」 「沒呢!像是睡著了,小小身子折騰倒受了不少。」 「唉…我進去看看。」 「是,老爺。」 吚呀一聲,門被打開了,默芸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甚是不解的看著朝她走來的人。 「醒了?」黔柱驚喜的看著她,他緩緩往她床畔一坐,眼裡寫滿了笑意。 她不認識眼前這個大叔,但他看起來並不像壞人,默芸稍稍放鬆了戒備的心,至少比起那個牽著驢子的大叔慈藹的多。 「記得我嗎?」黔柱指指自己。 默芸愣了一會,無辜的搖搖頭。 昨夜的情況下,與死亡只有一線之隔的情形之下,要將眼前的事物看清就已是非常不容易的,更何況記得他的臉。 黔柱摸摸鼻子,其實他也知道不太可能,只是隨口問問。 「不記得我不打緊,但有一人妳可要牢牢的記在腦海裡,昨夜救了妳的,是這個國家的太子殿下,將來的王,只要記得這個便足夠。」 太子殿下?這是默芸第一次聽到的名詞,它究竟代表著什麼意思?當時的她完全不懂,但,這四個字就從那一刻起便絲毫不留縫隙地佔領了她的思緒,就像黔柱所言,牢牢地,牢牢地記在腦海裏。 黔柱感到喉頭一陣熱意,好多關心的字句都想脫口而出,但內心的罪惡感卻讓他開不了口。這女孩是幸運的,雖然她的遭遇不堪提及,但終究,她是被神眷顧的。黔柱眼中滿是複雜地看著她。 默芸是這個國家的縮影,她所經歷過的際遇和大多數的百姓是一樣的,在三餐不濟的困苦中,要背叛誰或者被誰背叛,似乎都不是自己所能決定的,爭一口飯而已,這就是現實。但黔柱身為父母官,卻無法將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用一句時勢所逼來為自己解套,他有幸成為太子的師傅,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是用百姓的血汗換來的,叫他如何高枕無憂? 面對眼前這個孩子,他想彌補她的傷口,但內心卻對自己的這種贖罪心態感到不恥,即使讓她吃最好的,讓她穿最好的,也不代表黑沃國的所有子民都能享受到,捉襟見肘的窘境還是會繼續下去。 他想了半天,擠出這麼一句。 「妳的爹娘都怎麼叫妳的?」至少先問問她的名字吧! 默芸用那稚嫩的聲音對黔柱說出了第一句話:「丫頭。」 原來她連個名字都沒有,這並不稀奇,但卻讓黔柱更替她感到不捨,於是他決定,一定要給她個名字,一個美麗的名字。 他伸手拍拍她的頭,像個父親那般慈愛,笑著說:「丫頭,好孩子,從今天起,妳將有個新的人生,失去的,都是有代價的。」 那聲丫頭不像她父親的聲音,但卻也讓小小的心靈得到了慰藉,當時黔柱對她許下的諾言她並不懂,但隨著年紀的增長,箇中的酸甜苦辣她也都能一一體會,對於一手改變她命運的兩個男人,默芸只有無限的感激。 即使在某些夜深闌靜的時分,她會看著窗外那片讓人絕望的黑,偷偷想起模糊記憶中的父母,和當時還是孩子的姐姐、弟弟,不知道他們現在過的怎麼樣?她心想。甚至她會臆測,在她離開那個家之後,有沒有人想念她,無知的弟弟會不會因為找不到她而哭泣?明知這些都是無意義的問題,也不是她能左右的過去,只是,也許,在看似堅強的默芸心裏,還是有一個角落是為那個背叛她的家所留下的。 …… 晨鐘還沒敲響,半夢半醒之間,睡在自己房裡的默芸被敲門聲擾了睡眠,她好似聽到有人在喚她。 「丫頭!丫頭!開門啊!」 過了一會兒,那聲音還沒消失,默芸才驚覺那不是她的錯覺,門外真有人在敲門,於是她猛然起身,隨手抓了件外衣披上,便匆匆忙忙的去應門。 「誰啊?天都還沒亮呢!」揉著暈眩的太陽穴,她滿是不悅地問道。 「我的聲音都不認得?白養妳了!這臭丫頭…快開門兒!」門外的人氣急敗壞的說著。 迷茫的思緒被他這樣一吼,一根一根的神經才終於接了起來。默芸打開門,憑著廊燈看見了此時不應該出現在這的那張臉,她滿是不解。 「右相大人,晨鐘都還沒響…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忽然的一個念頭閃過她腦中,默芸的神色變得緊張起來,「難道是戰君出了什麼事?」 黔柱本來已經緩和下來的臉部肌肉,又因為她這句話緊繃起來,「呸呸呸!小孩子不懂事別亂說話,戰君正在前往南郡的途中,一切平安順利,哪會出什麼事。」 安了一顆心的默芸長吁口氣,又問道:「那右相大人是有事找我?」 「右相大人…右相大人…這兒就咱老小倆,何必叫的如此生疏。」堂堂一國宰相,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在默芸這小小宮女的面前卻耍賴了起來,不過默芸已經習慣了,黔柱年紀愈大,在她面前卻也愈像個頑童。 其中的原因她也不是不了解。憑著卓越的學識和過人的才能,黔柱擔任上少傅的年紀算是相當年輕,就因為年少便負起重任,黔柱也一刻都不敢懈怠,又正當黑沃國遭逢巨變,朝中宮外一片悽楚,他更是全神貫注地在政治上,等到太子登基,國勢漸穩,他早以過了娶妻的年紀,唯一能讓他有家人的感覺的,就只有默芸一人,這個撿回來的孩子名字是他取的,腦袋裡頭的東西是他教的,簡直就像他的女兒。但礙於外界的目光,默芸並不想讓人道長短,因此她在宮裡總是和黔柱保有一定的距離,事實上,默芸敬他何止如父?黔柱為她所做的一切,默芸一輩子也不會忘。 「咱不是說好在宮裡就要以禮相稱嗎?這是規距啊!話說回來,您到底有何貴幹啊?」 扯了半天,卻還是沒有提到正事,默芸忍不住追問。 黔柱恍然想起什麼似的,「糟…跟妳這丫頭說起話來就會忘了正事,妳快去找些人手,替王后梳洗。」 「可…還沒到梳洗用早膳的時間啊!晨鐘都還沒響…」話至一半,黔柱就截了去。 「我要帶王后上沐晨峰。」 睜著大眼的默芸一下子了解了黔柱的意圖為何,但卻又不敢肯定,所以試探地問: 「您是說…要讓王后…」 黔柱沒有猶疑地點著頭,「快去準備。」 體認到事情的嚴肅性,於是默芸拿出她卓越的指揮能力,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帶領為王后梳洗更衣的隊伍前往坤簌宮寢殿。 第一回不是鐘聲叫醒了永晝,她昏沉沉地讓僕人替她更衣,加上這陣子永晝的身體很虛弱,這麼早就起床對她而言不是一件輕鬆的事。至於虛弱的原因,是她幾乎沒吃東西,夜裡也很難能熟睡,這冬天的嚴寒對她而言不是多加幾件衣服就能抵擋的,若是少了他…就好像一切都不對勁。 體內有兩個自己在爭吵,到底是該堅持自己的信仰,還是該相信無垠?即使過了幾日,她依然不能找出解答。她不是普通人,被丟到另一個國家就將自己當成那個國家的人民重新開始就好,曾經她差點就要接下權杖去統治一個國,那個國是她的家,家就是該回去的地方,如今永晝站在黑色的大地之上,頂著這個國家給她的王冠,原本背叛了故土的罪惡感淹沒了她,但沒想到真實的情況有可能是最先被放逐的人,被欺騙的人,是永晝自己。 真的嗎?父王…我對您來說只是一個道具而已嗎?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毀壞它的道具嗎? 幾度,無垠的話幾乎要戰勝了她的信念,長久以來屹立不搖的信念,只差那麼一些就要臣服在無垠為她佈置好的懷抱之中,但總在最後關頭她不想完全地揭開心中那道難堪的傷口。 往左走、往右走,都是滿佈著荊棘的歧嶇之路,若選擇躲進無垠的羽翼下,也就等於推翻了支撐她活到現在的理念,永晝總覺得自己站在懸崖邊,下方的無盡深淵不斷的呼喚著她,跳下去是解脫?還是結束? 默芸替永晝換上正式的衣裳,她終於發覺和平常有些不同,於是問:「我們要去哪兒嗎?」 正俐落的為永晝繫上腰帶,默芸淺淺的露出一抹微笑:「不是『我們』,右相大人在外頭等候殿下,要和您一起去一個地方。」 永晝更加疑惑,「右相?為什麼?要去哪兒?」 「這默芸就不方便說了,等會兒殿下自己去一趟就知道了。」 就這樣,滿腹疑問的永晝出了寢殿,果然看見身著朝服的右相黔柱站在外頭恭候。 「臣,參見王后殿下。」他拱手彎腰地作禮,態度警慎恭敬。 「免禮。右相,你這是…」她的問句還沒完,只見黔柱朝外頭攤開一掌,意示要永晝跟著他,雖然不明白黔柱的用意是什麼,但永晝還是隨著他的腳步走去。
有三行是隱藏版的,自己反白吧...
回覆刪除不是我故意不換色,是我的網誌坑我...
我去打下一章...
(很累的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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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刪除原來網誌會坑人...
我本來還想說是隱藏版玩習慣了順手一隱...